演武场上的喧嚣短暂平息。
测试第二项,武技对决,即将开始。
执事声音洪亮,宣布了对决规则,无非是点到即止的老话,但人人都知道,拳脚无眼,上了台,总有意外。年轻弟子们依据之前的抽签顺序,准备两两上台。
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绷紧,每一次胜负,都牵动着台下无数目光,也可能彻底改变一个弟子的未来。
“下一组,辰风,对辰梁。”
执事的声音不高不低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场中诡异地静了一瞬,所有人的视线,有意无意地,都落向了那个角落里的身影。
辰风。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,总让人心里有点犯嘀咕。刚才那三百二十斤,到底是蒙的,还是……?
他没理会那些探究、疑惑、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目光,步履平稳地走上坚硬的石砌比武台。
几乎同时,对面一个身形明显壮硕一圈的少年也纵身跃上,落地时“咚”的一声,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。正是辰宇身边最活跃的跟班之一,辰梁。
辰梁的修为是淬体四重,明面上看,比辰风高出一整个小境界。这在淬体阶段,差距相当明显。
他上下打量着辰风,像看一件不值钱的货物,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,嘴角毫不掩饰地撇出一个讥讽的弧度。
“辰风,刚才打了个三百二十斤,是不是觉得又行了?”辰梁故意拔高音量,“我劝你还是自己滚下去,省得等会儿趴在地上,那可就太难看了。别以为走运一次,就能一直走运。”
辰风像是没听见,或者说,根本懒得回应。他只是安静地站定,双脚微分,手臂微曲,摆出一个最基础不过的防御架势。动作标准,却看不出任何出奇之处,就像刚入门的弟子。
辰梁见他不答话,脸上不屑更甚,只当他是心虚害怕了。这废物,果然还是那个废物,刚才一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。
“哼,木头一个,不识抬举。”
裁判手臂挥下,示意比试开始。
“嘿!”辰梁狞笑一声,脚下猛地发力,石板似乎都微微一震。他整个人重心下沉,随即如炮弹般弹出,右拳裹挟着一股强劲的拳风,直取辰风的面门。
这一拳又快又狠,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。显然,是得了辰宇的某些暗示,存心要让辰风在众人面前出个大丑,最好是直接重创,让他彻底明白谁才是主子。
台下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呼,似乎已经预见到辰风鼻梁断裂、满脸开花的场面。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闭了闭眼。
然而,就在拳头即将及面之际,辰风的身体只是微微一侧,左脚向斜后方轻轻滑出半步。
呼!
拳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,劲风甚至吹动了他的额发。
动作幅度极小,甚至显得有些笨拙,但结果却是毫发无伤。
辰梁一拳落空,眼中闪过一丝意外。这废物反应居然不慢?随即,那丝意外化为恼怒,攻势变得更加狂猛。
左拳如风,直捣胸口;右腿如鞭,横扫下盘;肘击刁钻,直取肋下;膝撞凶猛,目标腹部……辰梁将淬体四重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,招式连绵不绝,每一击都带着破风声,直指辰风的胸腹、脖颈等要害部位。他就不信,这样密集的攻击,这废物还能躲过去!
可辰风就像一块滑不留手的鹅卵石,在激流冲击下微微晃动,却始终稳稳地待在原地。更准确地说,他总是在辰梁的攻击抵达前的那一刹那,以最小的幅度、最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,或是用手臂、手掌轻轻一带一拨,便将那看似凶猛的力道卸去大半。
他用的,确实只是混沌珠空间里解锁的最基础拳法与步法。
这些武技,家族藏书阁里随便翻翻都能找到,简单到几乎所有弟子入门时都会学,但也很快就会因为威力不足、缺乏变化而被抛弃。谁会把这些“入门货”当真本事练?
但在辰风手中,这些朴实无华的一招一式,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玄妙的韵律。
每一次闪避,都像是提前预判;每一次格挡,都精准地卸去了大部分力道,接触点都妙到毫巅。他不多用一分力气,也不浪费一寸距离。那感觉,与其说是在比武,不如说是在……散步?
他始终没有还击,只是在辰梁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游走、闪避、格挡。
“怪了……这辰风,步法有点东西啊。”台下有人低声嘀咕。
“是啊,看着平平无奇,跟老头子打太极似的,可辰梁怎么就是打不着他?”
“辰梁可是淬体四重!这都多少招了?还没拿下?搞什么鬼?没吃饭吗?”
“你们看辰梁那脸,都快憋紫了!哈哈哈,是不是打了个寂寞?”
台下的议论声逐渐变大,从最初的看热闹,变成了疑惑和不解,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声。一些眼力稍好的人,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。辰风的动作看似简单,实则蕴含着一种对时机和角度的精准把握。
高台上,几位长老也停止了交谈,目光专注地看着场中。
辰宇原本轻松的脸色,也慢慢沉了下来。他眉头微蹙,紧盯着台上辰风的每一个动作。他看得分明,那绝非侥幸。辰风对基础武技的运用,已经达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地步,透着一股他无法理解的精妙。这还是那个被他废掉经脉的辰风吗?那种对力道的掌控,对时机的把握,根本不是一个淬体境该有的水平!难道……他真的恢复了?甚至……更强了?
这个念头让辰宇的心猛地一沉,看向辰风的眼神里,除了原有的阴狠,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。
辰梁久攻不下,听着台下那些毫不掩饰的议论和嗤笑,脸上火辣辣的,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。他想不通,这废物怎么跟泥鳅一样滑溜?心中那股邪火越烧越旺,呼吸开始急促,章法大乱,原本还算连贯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,破绽越来越多。
“给我躺下!”辰梁彻底失去了耐心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,试图用气势震慑辰风。他孤注一掷,将丹田里所剩无几的力量全部榨出,灌注到右拳之上,身体如同失控的蛮牛般前冲,一记凝聚了他所有力量与不甘的冲拳,朝着辰风的面门狠狠轰去!
这一拳,倾尽全力,只求一击奏效,挽回颜面。但也正因如此,他全身空门大开,旧力刚去,新力未生,正是最虚弱的时刻。
就是现在!
一直如同磐石般沉稳,甚至有些木讷的辰风,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骤然迸射出一点令人心悸的寒芒。
他不再闪避格挡。身体不退反进,脚下以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韵律,向前迈出一步。
这一步,落点妙到毫巅,正好卡在辰梁前冲力道最猛,重心也最不稳的那个微妙节点上。
手臂抬起,动作并不快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确定性,如同一条精准的标尺,向前递出。
【啪!】
一声格外清脆响亮的耳光声,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嘈杂,清晰无比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,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不是拳拳到肉的闷响,而是手掌结结实实、毫无花巧地扇在**脸颊**上的声音。
辰风的手掌,明明后发,却抢先一步,不偏不倚,精准地印在了辰梁因前冲而空门大开的左脸上。
速度快到什么程度?许多人甚至没看清辰风是如何出手的,只觉得眼前一花,辰梁的动作就僵住了。
辰梁脸上那狰狞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,像是被冻住一般,随即被极致的错愕、羞辱以及火辣辣的剧痛所取代。他感觉半边脸瞬间麻木,然后是撕裂般的疼痛,脑袋里嗡嗡作响,仿佛有无数蜜蜂在飞舞。
一股并不算多么刚猛,却异常凝聚、带着奇特穿透力的劲道透过脸颊传来,震得他头晕眼花,气血翻腾。
“噗……”他想骂人,却只喷出一小口混着口水的血沫,还有一颗牙齿。
他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,被这一巴掌带得陀螺般原地转了半圈,然后才像一滩烂泥,软绵绵地向后倒去。
【噗通!】
沉闷的落地声响起。
辰梁摔在坚硬的石板地上,姿势极为狼狈,激起一片灰尘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但半边脸肿得老高,头晕目眩,浑身像是散了架,尝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,最终只能瘫在地上,发出含混不清的痛苦呻吟和愤怒的呜咽。
一耳光。
仅仅一耳光。
从辰风反击到辰梁落败,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。
全场,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比之前辰风名字被念到时,还要安静,安静得让人发慌。
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的表情,都像是见了鬼,充满了荒诞和难以置信。眼神在台上平静的辰风和台下瘫软的辰梁之间来回扫视。
一个淬体三重,被所有人认定是废物的旁系子弟,用一记响亮的耳光,干脆利落地抽飞了淬体四重的辰梁?
赢得……如此轻松?如此……羞辱人?
这……这他妈怎么可能?!开什么玩笑?!
刚刚发生的那一幕,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,将他们之前的认知和嘲讽砸得粉碎。台下角落里,一个押了辰梁赢的弟子脸都绿了,小声嘟囔着“我的灵石……”
辰风缓缓收回手掌,轻轻甩了甩,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。他依旧静静地站在比武台上,呼吸平稳悠长,气息没有丝毫紊乱,好像刚才真的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。
他的平静,与台下众人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震动,形成了强烈到刺眼的对比。
辰宇的脸色已经不是阴沉,而是铁青中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。他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辰风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吱作响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这个废物……他绝对隐藏了什么!经脉明明被自己废了,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拥有如此诡异的实力和眼力!这完全不符合常理!难道他找到了什么奇遇?
高台上,一直稳坐的几位家族长老,此刻全都挺直了腰板,脸上的随意和淡漠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审视。
为首的大长老,目光如电,在辰风身上停留了许久,才缓缓开口,声音洪亮,传遍全场:“辰梁,败!辰风,胜!”
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,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。
大长老顿了顿,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辰风,继续说道:“辰风,你今日表现,确实出人意料。经长老会临时商议,决定给你一次机会,进行一场附加测试。你,可愿意接受?”
附加测试?!
台下顿时炸开了锅,议论声浪潮般涌起。家族测试这么多年,哪里有过什么附加测试?这规矩是临时加的?显然,是长老们对辰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要当场进一步探查他的虚实!
辰风抬起头,平静地迎向大长老审视的目光。
他心里清楚,这一巴掌打出去,固然是爽了,但也彻底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。长老们在重新评估他的价值。这既是摆脱废物名声,获得家族资源倾斜的机会,也可能是一场更严峻,甚至充满恶意的考验。
若是通过,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将截然不同。
若是失败,或者暴露了混沌珠的秘密,后果不堪设想。
但他,没有退路。从他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,选择站上这个比武台开始,就注定要面对这一切。
“弟子,愿意。”
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,没有半点迟疑。
想要站起来,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,哪怕机会背后藏着刀子。
说完,他的视线缓缓移动,掠过台下那些震惊、疑惑、嫉妒、幸灾乐祸的各色面孔,最终,精准地落在了脸色铁青,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吃人的辰宇身上。
那目光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,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,却像一根冰冷的针,无声无息地刺入了辰宇的心脏。
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,也是一种近乎漠视的态度。
辰宇感受到了。那目光仿佛在说:你看,你处心积虑想踩死的废物,现在站在这里,而你的人,像条狗一样躺在地上。他胸腔里的怒火如同火山即将喷发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这个蝼蚁,这个他随手就能碾死的废物,竟敢……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!
附加测试?会是什么?长老们想干什么?
难道……他们想让自己亲自下场掂量一下这个废物的斤两?
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目光紧张地在辰风、大长老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辰宇之间来回逡巡。
辰风依旧平静地站在台上,等待着那未知的,或许充满变数的挑战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,有审视,有期待,当然,也少不了来自某些角落的,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。